男人的友谊总是很牢固的,打局游戏就能称兄道弟。
正如“好兄弟铁则”中的定义,我和普雷德同吃牢饭,是过命的交情。
我和普雷德的友谊理应是坚如磐石的。
但是,一切都改变了。
从“那一天”起,我们恐怕就不是朋友了。
他没有问,我也没有说,但我知道,结束了。
在魔狱照不到阳光的黑暗里,我抱住头,痛苦地床上扭动。
普雷德教养很好,晚上睡觉从不打呼噜,这使我的呜咽在寂静里回荡,传到我的耳朵里愈发显得凄凉。
怎么会这样……不应该这样的——
我回忆起“那一天”的经过。
——
审判日,晴。
这是一句废话,因为魔界不分日月,也没有阴雨天。
“现在,开始王忘妄.蒂尔.雷伊姆的审判。”
这回的审判长和上次给我户口的羊角恶魔是同族,他拿起文书,开始宣读罪状。一旁有位微微发福的蓝皮肤女性魔族为我翻译。
普雷德在狱警的看护下,坐在旁听席上,我向他微微挥手致意。大姐姐今天没有带面具,同样也坐在旁听席。不知为何,她的表情似怒似怨,像是看着丈夫出轨的怨妇。
两下锤声,将我的目光拉至需要仰视才能与审判长对视的审判席上。
魔王城的审判席比来时登记户口的人事处自然要大上许多,穹顶是一面凸透镜,从中射进的光线因为算好了时间,恰好照射在我的被告席上。还好法庭本身气温便不高,我因此尚可忍受。
四周则是几乎处于半明半暗的阴沉气氛中,听普雷德说,魔王城的法庭是被称为“黑暗裁判所”可怕的地方,所以大家连旁听都要小心翼翼,以免被审判长看到面孔。
“王忘妄,你对你所做之事,有所悔悟吗?”羊角恶魔伸出4个关节的指头弹弹羊皮纸卷宗,“先说好,这是严重的犯罪行为,如果没有觉悟,会加重你的罪行。”
看到蓓拉克勒斯小姐坐在旁听席上,我知道,是时候展现我强韧的精神力了。
“是的,我已有觉悟。”我义正辞严,斩钉截铁,用不屈不挠的眼神对着审判官。
“……”审判官的嘴角一抽。
这是魔族表示尊敬的方式?我不解,于是用眼角余光瞄了一眼普雷德,他朝我竖起了大拇指,大概是表示“Good job”的意思。
嗯,很好。
再看一眼大姐姐,她朝我竖起了在人类中表示生殖行为的指头,大约是“我要给你生猴子”的意思。
嗯,没问题。
“……那么,开始宣读罪状。”审判长的声音在魔法的影响下,虽然声音不大却能清晰地传入我的耳朵,“被告人已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,并已做好相应觉悟。鉴于被告人未申请讼师辩护,略过辩护阶段,宣告第一次庭审判决——”
通过翻译官,我知道了接下来将要宣告我入侵魔王城的罪名。称述罪名没有必要听,我只需在此时表现出风骨,大姐姐便会通过她的关系,将我救下。
名义大概会是“忠心日月可鉴,政治教育后可为我所用”之类。
然后,我的自救行动将会成功。
我笑了,确确实实地露出了骄傲的笑容。这是为接下来的发言做铺垫。审判长读出了羊皮纸上的最后一句话。
“王忘妄,将以猥亵罪的罪名,判以死刑。”
我气沉丹田,神情肃穆地直视审判长,朗声说道。
“没错,我就要背负着猥亵罪的……………………啊?”
什么罪?
“眼神不错,若是能有骨气地入侵魔王城,我反倒会欣赏你,王忘妄.蒂尔.雷伊姆,”审判长目光冰冷,“可是,只是纯粹的**就能舍弃生命,就觉悟而言,过于低贱了。就像猥琐的哥布林一样,毫无价值。”
“What the fu……”
“我希望你下辈子能将意志用在其他更加有价值的领域。”
我再没有发言的机会,审判长将木锤敲下,说出了庭审的结束宣言。
“第一次庭审结束,被告人如有异议可在15个工作钟响内提出,闭庭。”审判长离席。
庭审结束。
在嘈杂的议论声中,我望向大姐姐的坐席,她早已不见。
再望向普雷德,他倒是还在,我却真切地希望他不记得这件事。他淡灰色的瞳孔盯着我,下颚与上颚分离,胡茬微微颤抖。
他的眼神很深邃,我读不懂。
总之,绝对是与尊敬、友好搭不上边的眼神。
——
回忆完毕。
我又将记忆反刍出来自虐了一遍。
庭审结束了三次钟响或者更多,我回到魔狱后沉沉地睡了一觉,醒来之后是光线照射不进的时段。普雷德生活很自律安静,我不知道他是否醒着。
没人在乎猪是怎么死的。
他们只会对肉的味道牵肠挂肚。
我有预感,我会成为红烧人。
“唉。”
惆怅间,饥饿爬上了我的脊梁。
按理来说,我是咽不下饭的。但饥饿实实在在地侵蚀了我的身体,在阴冷的魔狱里,似乎再没有温暖的东西能给我热量。
还是卡路里对我好,不会对我失望,只要吃了就不离不弃。
念及至此,我便不忍心抛弃如今拥有的唯一权利,于是我在黑暗中摸索装着粮食的盘子。
我的死期都不远了,就不能做一些有意义的事吗。
叹气,然后觅食。
这就是人类一生的缩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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